林鲤心中惊诧,这声音随着夜风飘来弱化许多,但隐约可以听出是婴孩的啼哭,这夜黑风高,又是荒山野岭的,何处来的孩子呢?是以林鲤急忙拉了谢赦站了起来,便要往哭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夜色并不明朗,唯恐匆忙间不能仔细看路反受伤害,谢赦从行李包袱里拿出两盏小巧精致的灯来。

    此灯名为纱灯,较之寻常以金石木头框架制成的灯更加轻便,也更为世所罕见。只见这灯外罩一层月白色的薄纱,细看那纱方得发现其中丝丝缕缕泛着幽幽的蓝,原是江南一种名为“也无忧”的蚕丝制成,由这蚕丝制成的锦缎丝绸沾水不湿,愈是薄,效果愈是好,乃是十足的珍贵稀罕玩意儿。此外,这灯内部还有一蒙着烛台,可防火侵的淡红色薄纱。纱灯所用的蜡烛也大有讲究,一点即燃,燃时无烟,明明并不粗长,却足以照上整整一夜也不熄灭。

    谢赦把两盏纱灯里的火烛都点上了,顷刻间四周便亮堂了不少。

    山路本就不平整,兼有藤蔓野草、石头泥块,山深处亦不知藏有何等凶禽野兽。若是谢赦一人,倒不必忧心许多,他既身具大好功夫,又习惯了夜里视物,只是林鲤如今虽身子好全了,又重习了武,到底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因而谢赦格外仔细林鲤。谢赦自己持着一盏纱灯,将另一盏递给林鲤,二人虽各提着灯,却将各自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一同向啼哭处走去了。

    二人正走着,渐渐与声音传来的地方近了,那哭声反而弱了下去,慢慢地便消失不见了。谢赦与林鲤正待四处寻上一寻,绕过前方一块巨岩,突的见到十来双绿莹莹的眼睛,定睛看去,原来是一群野狼。

    这群野狼并不缺食物,或卧或立,有的大嚼着山鸡野兔,有的龇出一口利牙,并未一见生人便扑上来捕猎,只是神情谨慎地拱卫着狼群中的狼王、狼后和它们的幼崽。狼王站在狼后身旁,五只小狼崽也围在狼后周边,其中三只活泼地打着滚儿,余下的两只也不知是身有不足还是性格使然,只是静静地趴在那儿,狼后匍匐在地上,只见狼后油亮的灰黑色皮毛下隐隐露出一小团点缀着碎花纹饰的襁褓,那襁褓里不时发出响亮的“咂”声,原是婴儿吃奶的声音。

    “鲤儿果没听错,真有个幼婴在山里呢,”谢赦止住脚步,不欲惊扰狼群,原本微微带笑的面容冷淡下来,“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山里。”

    “若是父母抛弃扔到这山中来,那父母有何颜面称人,连眼前的狼也不如了,”林鲤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也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难处。”语毕,林鲤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一面走,一面微屈膝矮下身去,双手持安抚姿态,渐渐地接近了狼群,他知道有谢赦在身后,他很安心。

    狼群外围几只原是卧着的狼站了起来,站着的狼也是绷紧了身子,目露凶光。狼王打量了林鲤,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谢赦,仰头嚎叫一声,而后低下头来,轻巧一跃,拦住了要向前走的林鲤和意欲攻击的几只狼。那几只狼退了回去,只趴在地上紧紧看着林鲤,那狼王又将身子转过去向狼后那走去了,回头时见林鲤和谢赦都慢慢地跟着,便“嗷”一声,面上显出人性化的催促和满意。

    狼后喂了奶便起身,搂住两只趴着的狼崽舔毛,把这襁褓留在地上,正好由林鲤接了手。

    “吃了奶,便不哭了,现下正睡得安稳呢,”林鲤俯身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嘴边还有点奶渍,脸儿红扑扑的,解开一看,是个女孩儿,襁褓里除了这个孩子便什么也没有,一封信,一张纸条,便是一个字也都找寻不到,“这襁褓的样式是家家户户皆有的,又没有别的可以认出是什么人家的物什,幸而得这母狼奶了几口,夫君,我们明日一早便把她送去县里的抚婴堂吧。”

    谢赦一口应下,又颇有兴味地注视着那两只趴在地上的小狼崽,初时没有发现,现下离得近了仔细一看,无怪两只狼崽蔫巴巴的样子,原是都受了伤。这体格稍大一些的狼崽伤了一只前足。这稍小些许的狼崽乍一眼瞧不出是生了什么毛病,但借着灯光和月光,可以看见其狼吻和面前的草丛中有干涸的血迹,按着那痕迹,不像是啃食猎物留下的,倒像是从喉口呕出来的,谢赦略一猜度,估计这小狼崽是不慎被猎物的骨头给卡了喉咙。

    伤了前足的狼崽倒好处理。谢赦提着灯四面望了望,看到一棵树时不由一笑,使了轻功轻易飞上树去,摘了几朵那缠绕在树上的藤蔓所开的花,又折了几根树枝,复又似鸟儿般轻盈落地,把衣角撕出一长条布料来,手上开始忙碌。

    只见谢赦将那藤花放在掌心轻轻搓揉,挤出清凉的花汁来,而后把花的碎屑连着汁液一齐均匀涂抹在布条上,蹲下身子,把小狼伤了的那只前足略一抬起,用布条裹住了,又用那几根树枝给固定住。幼狼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感觉伤口处好受许多,便伸出舌头想要舔上一舔,叫谢赦给制止了,也不恼,顺势舔了舔谢赦的手,又被人摸了摸下巴那处细密柔软的狼毛。

    “嗷——”狼后本只静静地趴在一旁,突然轻吼一声,叼起剩下那只小狼崽走到谢赦跟前,往前推了一推,一双琥珀黄的沉静眼睛里如人类母亲一般,满满的是对自己幼崽的担忧关心。

    正这时林鲤抱着女婴走到谢赦身边,看着母狼一片拳拳爱崽之心,不由心生感慨道:“狼尚且不肯伤这婴儿,人却舍得把她抛弃在这深山中。我看,也休说狼通人性,却是比有些人还更像个人样。”

    “鲤儿所言甚是,”谢赦笑着对林鲤招招手,示意他与自己一同蹲下身子仔细看这呕了血的小狼崽,“这狼后因着自己的幼崽受了伤,竟对婴儿也起了一丝怜惜之情,我们既到了这儿,也是缘分一场,便帮着把狼崽治一治,也算替女婴还了狼后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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