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从御座上起身,迈着沉稳端庄的步伐走到跪伏的绿袍跟前,“天下人都是吾的臣民。”

    王瑾晨回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世人如此之多,千人前面,人心亦是如此,他们屈服的是权威,畏惧的也是权威,因此殿下的臣子皆非纯臣。”

    皇太后俯视着王瑾晨,不怒自威,“这么说,王卿可以做一个纯臣?”

    “回殿下,盖明见事体,不溺近情,遂为纯臣,臣做不到如此,也非笃实之人。”

    皇太后负手在其身侧游走,“你既非笃实之纯臣,那么与他们又有何区别?”

    “没有区别,”王瑾晨叩首直言道:“但臣愿为天子之剑,辅佐殿下完成千秋大业解救天下女子与水火中,臣,甘之如饴。”

    皇太后背对着扭过头,望着一副消瘦的身影旋即迈步走回御座,用生有些许皱纹的手抚摸着椅子,似乎有些触动,“这张椅子天下人都可以坐,唯独女子不可以,摄政的太后如吕氏,不管功绩如何,汉家天下十几年的太平,他们却只记得她的恶,在能力面前,根本公平可言,吾改变不了这个天下,改变不了时局,但吾唯一可做的是,掌控自己。”

    王瑾晨抬起头,殿阶之上负手而站的身躯相比起殿外的金吾卫并不算高大,却比他们更有威慑,“也许天下女子都该向殿下学习。”

    皇太后转身,突然冷下脸肃穆道:“那么你呢?”

    对视的眼里突然转来一丝令人畏惧的锋利,让台下跪伏的少年心中一震,旋即冷静下来磕头道:“殿下慧眼,欺君之罪,臣死不足惜,然臣一片赤忱,大业未成,不甘就此死去。”

    皇太后背着手,似乎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君无戏言,敕命下达便没有收回的理由。”

    王瑾晨听后,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叩谢道:“谢殿下不罪之恩。”

    “吾没有说不怪罪,只是你的事情,吾不会插手,若叫他人发现,吾亦不会包庇。”皇太后说的极为淡然,“吾对你只是推测,承认却是你自己坦言的。”

    “臣知道殿下阅人无数,即便臣躲了初一与十五,那么日后呢,与其战战兢兢,不如堵上一把。”

    皇太后锐利的目光中逐渐有了欣赏,“你倒是比那几个执政宰相还有胆量。”

    王瑾晨逐渐平静沉下心来,“昔日骆宾王如此污蔑殿下,殿下惜才而未杀他,足可见君王的胸襟。”

    皇太后扶着椅子坐下,“你拿着族人的性命到此一搏,为了什么?”

    “臣为了,宰相之位。”

    对于狂言,皇太后没有怒斥,反而笑道:“你们琅琊王氏整个氏族在大唐开国数十年来不曾出过一位宰相,也是,读书人入仕为官,又有哪个不是为了封侯拜相,起来吧。”

    听到吩咐声下来后王瑾晨才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强忍着麻木的双腿躬身站起,“谢殿下。”